文/古硯偉
圖/達志影像
當貝勒大學(Baylor)終場81:72,擊敗阿肯色大學(Arkansas),剪下NCAA錦標賽四大分區冠軍的籃網,這是球隊1950年之後,首度闖進全美最終四強(Final Four),總教練祖魯(Scott Drew)執掌貝勒兵符18年來,用一群別人看不上,不起眼的球員們,打造團隊文化,終於用長期堅持的方式證明了自己。
上一次貝勒打進四強,美國連嬉皮文化都還沒流行、貓王還沒發行第一張專輯,連二次大戰都才結束不到五年。這場比賽轟進22分的後衛提格(MaCio Teague)說:「我想恭喜祖魯教練,他花了整整18年,難以量化的血、淚、汗水以及決心,讓我們創造了歷史。」,不是談到致勝表現,不是分享喜悅,而是把勝利獻給教練,很難想像這是一個時下大學生,但如果理解這支球隊,理解祖魯花了這麼長時間打造的團隊文化,就不難對提格的感言感同身受。
祖魯18年前接下貝勒大學的總教練一職,當年貝勒碰上NCAA史上最大醜聞,貝勒球員謀殺隊友,連帶查出時任總教練布里斯(Dave Bliss)違規招生、違規支付學費,甚至提供球員酒精和大麻,以及球員擔任毒販等內部失控醜聞,最後貝勒男籃解散,布里斯被NCAA形同封殺。
在這樣的多事之秋,32歲的祖魯接下兵符,他家學淵源,父親老祖魯(Homer Drew)執掌小學校瓦爾帕萊索大學(Valparaiso)兵符,曾在1980年代末期,將學校變成一方之霸,而祖魯來到貝勒,用著近乎偏執的密不透風防守重塑貝勒招牌,前三年他總計只拿下21勝,但在第五年就把貝勒帶回睽違20年的NCAA錦標賽大門。
這幾年如果談到貝勒,大概不脫幾個印象,不給對方半點喘息空間的1-1-3區域聯防,矮小,條件不出色,用著一批又一批磨上四年,高中都沒聽過的不起眼球員卻展現超強團隊防守韌性。
其實祖魯曾考慮過改變執教哲學,2010年前後他曾經招收一批全美高中天才鋒線,包含瓊斯(Perry Jones)和米勒(Quincy Miller)和奧斯丁(Isaiah Austin),但最後天分始終沒辦法轉化成他想要的成熟戰力,他曾在2010年帶領貝勒闖進菁英八強,但在招收這批球員之後卻只剩下NIT可以打,後來,他決定回歸最初,繼續培養那些不起眼卻紮實的無名球員。
「那段期間當然影響我很大,畢竟每個人都希望被肯定,而不是被批評。」祖魯回想。他的弟弟,前范德堡大學(Vanderbilt)總教練布萊斯祖魯(Bryce Drew)說:「大學籃球就是這麼回事,如果總教練只是帶得很好,那一定會有人有雜音說你是靠招生,但祖魯已經證明他是頂尖招生者,所以現在那些好事者對他招生成果才沒話說。」
這幾年貝勒的球員都有共通特性,低調、不起眼,但是強悍,包含站穩NBA的幾名子弟兵,艾希(Quincy Acy)、歐尼爾(Royce O’Neale)、普林斯(Taurean Prince),裡面沒有一個人是全美前60名的高中生。
「我們前主控傑克森(Pierre Jackson),高中畢業還被評為零顆星,我還搞不懂零顆星是怎麼回事,應該每個人打過球,都至少要有一顆星評價。但我無在乎這些,特質和工作態度才是能不能走向成功的關鍵。」祖魯說,但傑克森後來成為發展聯盟得分王,還短暫打過小牛隊,零顆星到跨上NBA,簡直不可思議。
「如果你不會招生就不能贏球,那不是能不能招生的問題,而是執教能力問題。」祖魯說,如果說得更準確一點,在招生越來越重要的年代,很多人忘了教練任務從來就不只是招生,而是如何啟發球員,讓球員成長。
他不迷信牌子,甚至就連這場轟進22分的主力後衛提格,高中畢業只拿到一份第一級大學獎學金,而他還不是全隊唯一在高中畢業時差點沒人要的球員。
嚴格來說,提格的那次機會甚至還不是貝勒給的,他高中準備畢業那年打了一個錦標賽,本來被列為至少三星高中生,但提格回憶那次的現實面:「那次我打很爛,打完之後就沒大學對我有興趣了,原本有興趣的學校,後來一間都沒連絡我。」,最後他拿到唯一的獎學金,是來自小學校北卡大學艾許維爾分校(UNC Asheville),他在那裡打到大二,平均拿下16.7分,剛好學校總教練跳槽,讓他思考下一步,他選擇去了貝勒。
但提格並不完全是帶槍投靠,而是帶著戒心,高中畢業那年學校翻臉不認帳的場面歷歷在目,「我第一次練球,對祖魯教練還有點懷疑,因為看過太多前面對你讚譽有加,直到球季開始又突然冷落消失的經歷。」他說,「但貝勒是我看過最真誠的,教練發自內心關心每個人,主動和每個人溝通,教練很清楚一件事,上場實踐他執教哲學的人是球員,雙方如果沒有充分信任,根本不可能成功。」
祖魯總是不慍不火,平淡地像是老學究在場邊做研究,但仔細看他的內容,招牌的1-1-3區域式盯人帶著大量變換,隨時能夠變成盯人和1-3-1以及其他區域聯防,即便在現今大學籃球,都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團隊防守代表,他們連年平均防守強度都在全美前20,甚至是前5名的常客,對於一群名校不大會收的雜牌軍來說,一點都不難想像他們花了多少心力,才鍛鍊出現在的成果,以及共同目標。
「我聽過有人說他是江湖騙子,因為他主張的執教哲學不可能成功。」和祖魯熟識,也曾擔任過大學總教練的ESPN球評法斯基拉(Fran Fraschilla)形容祖魯的個性,「但他是我看過最樂觀,最堅定的人,他就像是那種周末會去講經傳道的神職人員,因為他相信他的哲學是正確的,沒有半點懷疑。」
祖魯過去甚至曾對球員說:「開季要做好輸球準備,輸過之後才知道如何修正,進而知道怎麼贏球,沒有人在乎一月時全美投票第一的是誰,只有打到三月之後能走最遠的那個,才是真正全美冠軍。」宛如苦行僧之首,帶著一整群年輕但踏實的苦行僧,卻是帶著微笑。
嚴格來說,貝勒這次四強已經晚了整整一年,去年他們在疫情停賽前就已經脫胎換骨,他們不像過去要到了過完聖誕節才開始加足油門,而是開季前25場拿下24勝1敗,整季拿下26勝4敗,高居全美前二,本來躊躇滿志,卻因為突如其來意外戛然而止。
但一場疫情沒有打亂他們該有的步調,暑假之初,他們主力球員全部留校,沒有一個人棄學,經過一年磨練,幾乎每個人都有明顯成長,去年只能守不能攻的米歇爾(Davion Mitchell)變成全美最佳後衛之一,連帶讓原主控巴特勒(Jared Butler)和提格的命中率提高7%以上,三人成為全美最兇悍的後場組合,如同貝勒風格,不起眼,但紮實管用。
球員要相信祖魯這一套需要勇氣,要球員待上3、4年,蹲下屁股練防守,要找到九人以上輪替,因為防守拚得兇,球員註定不會有亮眼數據,甚至大學四年生涯可能都不會有多高的團隊成就,這些條件湊一湊幾乎就是告訴我們,沒有全美高中明星會願意花時間來到這種球隊,但反過來說,願意留下來的,都是百分之百全心全意。提格說:「我們心中的火已經燒了很久,而且不是第一次。」
如同18年前接下這份工作,祖魯被認為有著「年輕、虔誠基督徒、有熱情,在一個破敗環境中,可以帶來正面影響。」當年校方只希望他拿下大十二聯盟(Big 12)分區內戰一勝就好,但他幫學校帶來兩度菁英八強,兩度甜蜜16強,直到今年,終於拿下睽違71年的四強門票!
堪薩斯大學總教練塞夫(Bill Self)曾說:「貝勒很難對付,祖魯帶出來的球隊非常強悍、專注,幾乎無法光靠賽前情蒐和設定擊敗他們,毫無疑問他是把教練工作做到極致的那種,而且這幾年始終堅持並且實踐自己原則。」
「沒有任何事情是完美的,球員會緊張,我也會,我們會失誤,但我們會有人幫忙補回去,然後,我們相信彼此,有志一同。」祖魯說,「我們球隊很特別,只要有信心的明星球員,一定會對自己很有自信,想處理每個關鍵球,他們能當英雄,但這種奇蹟不會每天上演,只有加倍努力才有可能展現出來。
阿肯色很難纏,終場前10分鐘兩度咬到10分差之內,但貝勒整整40分鐘沒讓對手超前,還讓阿肯色有樂透選秀身價的大一搖擺人穆迪(Moses Moody)前5投全失,全場10投僅2中,只拿到11分,證明三月能穩穩贏下比賽的,不是少年天才,而是久經沙場的老將。
雙方全場發生39次犯規,足見肢體碰撞和防守強度激烈,但貝勒全場只有9次失誤,團隊還傳出17次助攻,無論怎麼樣強大的場面,已經嚇不到這群球員。祖魯說:「我們真的很無私,願意為隊友犧牲,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贏。」
「現在是我們享受最純粹的喜悅(Joy)。」祖魯說:「我們只覺得一切受到祝福,18年前到現在,這些人始終相信我們,我們球隊中的每一人都值得這一刻。」